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虹桥惊雷（上）

时间：一九三七年八月九日，傍晚

地点：上海，顾公馆书房

夕阳的余晖带着一种不祥的血色，挣扎着穿透顾公馆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，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最后几道昏黄的光束。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燃烧后留下的焦苦气息，与窗外偶尔传来的、比往日更为稀疏沉闷的城市噪音混合，营造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。书房内没有开灯，阴影在角落堆积，唯有书桌上那台沉重的无线电设备指示灯，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微的、如同鬼火般的绿光。顾世钧独自一人，深陷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中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。

他依旧穿着昨日码头送行时的那身深蓝色西装，只是外套被随意搭在椅背上，衬衫领口扯开了，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。他指间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哈瓦那雪茄，烟灰积了长长一截，却忘了弹。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疲惫，眼底的血丝比昨日更重，下颌新冒出的胡茬让他平添了几分落魄的沧桑。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逐渐被暮色吞噬的天空，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日码头惊心动魄的一幕，以及依萍踏上舷梯时，那最后回望的、饱含泪水与无限牵挂的眼神。（依萍……你们应该已经出海了吧……但愿一路平安……）思念与担忧，如同细密的蛛网，缠绕着他此刻异常敏锐的神经。

突然——

“嘀—嗒—嘀嘀——”桌角的短波无线电打破了死寂，发出一阵急促而规律的蜂鸣！这是最高紧急情报的信号！

顾世钧猛地从座椅中弹起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，积攒的烟灰簌簌落下。他迅速戴上耳机，手指熟练地调节着旋钮，凝神倾听着加密频道里传来的、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的电文。

随着译码的进行，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，最后彻底冻结，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。握着耳机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，微微颤抖。

“砰！”他一拳重重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，发出沉闷的巨响，震得桌上的笔架和烟灰缸都跳了一下。

“果然……还是来了！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，声音低沉沙哑，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沉重确认感。电文清晰地汇报了下午五时许，虹桥机场发生的全部经过——日本海军陆战队中尉大山勇夫等二人，武装驾车强闯军事禁区，与中国守卫发生冲突后被击毙！

（武装闯入……击毙……）顾世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太清楚日本人的行事风格了！这绝不是什么偶然的冲突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、赤裸裸的挑衅！是他们苦等已久的、可以用来大做文章的完美借口！卢沟桥的枪声余音未散，上海上空的战云，终于被这道突如其来的“虹桥惊雷”彻底劈开！

“哔哔——哔——”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书桌上的另一部内部电话也尖锐地响了起来。他一把抓起听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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